人类是被设计出来的吗？一场关于“第五次工业革命”的思想碰撞

“我有一个个人问题一直十分好奇，您觉得人类是被设计出来的吗？”在12月19日研发客和张江之尚举办的《第五次工业革命：颠覆性创新 解锁未来医疗需求》（以下简称“第五次工业革命”）新书推介会上，主持人研发客总裁、出版人戴佳凌向书籍作者冯文昌（Mann Fung）博士提出了这一神秘而富有哲学色彩的问题，正好与《第五次工业革命》所涵盖的18项解决人类终极疾病的内容相得益彰。

冯文昌（Mann Fung）博士目前是北京大学临床研究所客座教授、前强生肿瘤部全球副总裁、前礼来大中华区及日本区医学总监、前美国FDA医学审评专员。

冯博士的报告超越了书中内容，聚焦于抗衰老、脑机接口、再生医学及AIDD等技术，向与会嘉宾展示了未来技术的实际应用潜力及展望。

除了解释为什么此书将未来医疗科技视作“第五次工业革命”，冯博士还介绍了多种新疗法和技术。首先，抗衰老技术是通过干预衰老过程，延长人类的健康寿命。“衰老是一个可塑的生物过程，涉及细胞衰老、表观遗传改变、线粒体功能障碍及端粒缩短等12个关键标志。”他说，当前研究聚焦于清除衰老细胞（如Oisin Biotechnologies的senolytics）、表观遗传重编程（如灵长类动物研究中的逆转衰老表型）及干细胞疗法等，以期压缩衰老相关疾病的发病期，实现健康老龄化。

未来，冯博士认为，抗衰老技术将朝着系统性恢复、靶向分子干预及预防性策略等方向发展，结合AI个性化定制和生物标志物指导的精准医疗，进一步延长人类高质量寿命。

脑机接口技术通过直接连接大脑与外部设备，实现了对计算机、机器人等电子设备的意念控制，为瘫痪、脊髓损伤及沟通障碍患者带来了治疗希望。而BCI技术经历了从基于EEG的简单控制到利用AI/ML解码复杂神经模式的精确实时控制的演变。

冯博士介绍说，当前，非侵入式、半侵入式及侵入式BCI系统各具优势，广泛应用于运动与沟通恢复、感官替代、神经疾病治疗及心理健康干预等领域。“BCI技术将进一步拓展至认知增强、脑际网络构建及AI辅助决策等前沿领域，开启人机融合的新纪元。”他这样总结。

再生医学专注于修复、替换或再生受损组织与器官，以恢复其功能。该领域结合了组织工程、干细胞技术及3D生物打印等先进手段，实现了从干细胞治疗到生物人工器官构建的跨越。

冯博士说，当前，再生医学已在心血管修复、代谢疾病治疗及感官恢复等方面取得显著进展，并利用iPSC疾病模型、类器官及药物毒性测试等工具推动个性化医疗的发展。再生医学将朝着个性化精准治疗、按需生物制造及体内原位再生等方向迈进，结合合成生物学电路实现智能治疗响应。

相较于传统计算机辅助药物设计（CADD），AIDD利用AI工具加速药物发现过程，预测结果并探索新的治疗途径，AIDD在虚拟筛选、药物重新定位、患者特异性药物配方及精准制造等方面展现出潜力，提高了药物研发的效率与成功率。冯博士非常看好AIDD，他认为，AIDD将推动个性化医疗的发展，结合多组学数据、实时临床指标及患者反馈，实现药物的动态适应与优化。

冯博士还列举了几个名人案例加以说明，例如，席琳·迪翁（Celine Dion）患有僵人综合征（SPS），通过免疫疗法、CRISPR/siRNA基因沉默技术、干细胞治疗及机器人外骨骼等前沿手段，她的病情得到了管理。安吉丽娜·朱莉（Angelina Jolie）通过BRCA1基因测序发现高风险后，采取了预防性手术，并有望通过CRISPR技术彻底纠正基因缺陷，避免手术。斯蒂芬·霍金（Stephen Hawking）长期与渐冻症抗争，借助脑机接口技术实现了高效沟通与工作，展示了人机融合技术的潜力等。

他最后指出，未来，医疗健康将更加注重预防性、个性化和精准化，从被动治疗转向主动健康管理，从医院治疗转向家庭健康维护。然而，这一变革也伴随伦理问题、公平性与可及性、隐私保护、长期安全性、成本控制及监管适应等挑战。他呼吁，科学家、企业家、政策制定者及监管机构需跨领域合作，共同塑造安全、伦理的未来医疗健康体系。

石磊博士从投资视角谈脑机接口等技术的社会影响。他介绍说，过去三年，国内众多企业投身脑机接口研究，目前多用于特定群体治疗。他以早期投资的电动车项目为例，引出对脑机接口的宏观思考。

何嫣然博士认为，脑机接口是人类最高精尖技术方向之一，虽然短期应用暂时难以实现盈利，但经济发展会鼓励人类创新探索，科学突破往往通过量变引发质变造福人类。以马斯克投身的电动车领域为例，从早期小众探索到如今已极为普及。目前，脑机接口早期应用虽然相对狭窄且存在诸多挑战，但未来可能的应用领域非常广阔，值得探索。以免疫和细胞治疗领域为例， CAR-T产品从早期的昂贵、小众的个体化产品，到如今已有多款获批上市，价格显著下降。异体、体内CAR-T等潜在可及性更高的创新产品也在积极进行临床探索，逐渐成熟。中国的企业在这波创新浪潮中表现了突出的行业领导地位。科学的发展会经历量变到质变过程，关键要有应对能力和技术储备。如今CAR-T成行业热点，吸引大量资金和关注，这股热情可能带来巨大创新外部效应，大家可探索体内基因表达等其他方向，这些探索可能成为下一个创新来源。所以，我们既要脚踏实地，又要专注投入，都有可能取得突破。

黄齐洪教授指出，目前在实验室中AIDD虽未凸显巨大影响，但已在药物发现、新靶点识别及临床试验等方面产生正面作用。以临床试验为例，传统监测间断，病人需在不同时间点到医院检测。而随着AI技术发展，借助穿戴工具等设备，监测可变得持续不间断。如血糖监测，穿戴设备显示的数字虽与传统检测不完全一致，但趋势相符，能24小时随时监测，及时掌握病人情况变化并预测后续发展，未来临床试验或无需长时间等待即可预判结果。AI对临床影响深刻，以往医院记录病历多为手写或手动输入电子版本，如今AI能根据关键信息自动生成，操作便利性大幅提升，在数据管理方面也能自动带入很多内容，减轻工作量。

吴䶮博士指出，在AI蓬勃发展的时代背景下，贝叶斯定理于临床试验领域正发挥着重要作用。如今，贝叶斯原理已然成为临床试验设计的核心基础，它具备从有限数据中深度挖掘关键信息的能力。与此同时，AI技术的崛起，赋予了我们高效处理海量大数据的强大能力。当贝叶斯原理与AI技术融合，便为药物临床开发带来了全方位的革新，影响着临床开发的每一个环节。这种融合的之处在于，AI的大数据收集与分析能力，与贝叶斯原理对有限数据的极致挖掘优势相得益彰。二者携手突破了传统工具和能力的局限，为临床开发按下了“加速键”。从精准筛选合适病人，到分析复杂数据，这一融合模式能够提供更多具有价值的提示指标。这不仅有望让真正有效的药物更早获批上市，造福广大患者。

张柯博士作为临床前研究专家指出，在癌症研究领域，AI对Discovery环节影响深远，对科研人员要求更高，既要有长期药物研发经验、临床背景，还得掌握高版本AI使用能力并筛选有效信息。以细胞治疗行业为例，从自体到通用型等载体系统变化，本质是技术重新定位，AI作用关键。抗体药物领域，针对单一靶点研究积累海量数据，行业竞争激烈，各类创新组合形式不断涌现。近年来AI深度融入医药行业，公司产品从单靶点到多靶点迭代均有AI参与。以靶点组合与逻辑设计为例，AI辅助技术能挖掘众多原本不可能的靶点对象并实现创新组合。多靶点组合创造新机遇，但仍需临床验证。目前FDA已降低部分毒性实验中动物实验重要性，期望借助计算机模拟与类器官技术减少对大动物实验依赖。未来，大模型与大数据在药物研发范式、临床前及临床转化过程中将发挥关键作用，而临床前研究最大痛点在于转化效率，因动物模型无法真实模拟人体免疫系统，众多公司正探索用大模型与大数据解决此问题，目前距离真正实现目标还有距离。

毛冬蕾作为本书共同作者分享感受：首先，冯博士将生物医药生命科学赋予第五次工业革命的意义，把医疗行业提升到新的历史高度。

其次，这本书生逢其时，国家“十五五”规划提到新质生产力，书中18项技术如脑机接口、AIDD、细胞和干细胞治疗等均属国家战略规划。说到监管，生命科学发展贯穿新药研发全流程，左岸是监管科学，右岸是投资，安全性是监管机构首要考量，创新与安全存在矛盾，创新需要突破与想象且允许失败，而监管以大众安全为尺度。不过，现在FDA在诸多新技术领域发挥引领作用，如AI审评、动物实验类器官等制定指南推动行业发展。中国药监局过去10年改革也极大提升了行业创新，全球1/3早期资产可被MNC购买。要让好技术早日应用于患者、加速药物获批，工业界需与监管机构多沟通，在实验室早期阶段就与药监局交流想法。

冯文昌博士认为，从人类历史维度看，目前能明确追溯的文明史，满打满算不过一万年左右。即便中国号称拥有五千年文明，在漫长的宇宙时间尺度里，也不过短暂一瞬。打个形象的比方，若把地球历史浓缩成24小时，人类文明可能仅占据其中一秒，其余23小时59分59秒里发生的事，人类几乎一无所知，也缺乏有效手段记录还原。这确实是个巨大遗憾，人类很难凭借这短暂“激活”的一秒去推断完整24小时里发生的一切。

再说说生命科学领域，DNA系统神奇无比。以远程通信为例，从纽约到上海，乘坐飞机需约17小时，但借助现代通信技术，两地却能近乎实时交流。通话时，声音信号仿佛突破空间限制精准传达，背后似乎有一套无形却高效的系统支撑，实在令人称奇。而且，人类能跨越如此遥远距离实现即时通话，其背后的科技原理和复杂程度，远非简单物质构造所能比拟。

石磊博士认为，这一趋势的根源在于企业家和创业者的巨大创造力。当前，中国生物医药行业已发生巨大变化。研发效率提升、资产质量改善以及全球需求增长。在生命科学仪器和设备，以及医疗器械领域，我们也看到类似趋势。因此，大家应保持乐观，专注做好自己的事情，“但行好事，莫问前程”。对于一级市场投资者而言，通常以5至7年为投资周期，难以精准择时。但可以关注基本面和资本因素驱动的投资机会。

何嫣然博士指出，市场的狂热与过分悲观都含理性因素，非理性行为受特定事件驱动，虽难精准预测未来，但可基于现有信息理性判断当下形势，市场每年都有主题与机遇，好日子和挑战不会一直持续。作为一级市场投资人，过去主要聚焦A股和港股，中国企业直接赴海外上市少。A股准入标准高，上市后估值有竞争力；港股今年发行势头良好，但申报大量涌入，后续发行挑战明显增加。。当前市场去伪存真，依赖运气暴涨的行情总是昙花一现，还是回归业务踏实发展。今年出现新的发展趋势，中国企业或中国的创新越来越收到国际资本认可。通过对外授权、并购、或成立海外合资新公司等多种形式“走出去”中国企业应勇于接受国际市场考验，相信未来会有更多企业选择这条道路。

何嫣然博士认为，在科技发展浪潮中，我们已取得诸多进步，但仍有很大提升空间。就如英特尔这类工具的出现，让曾经难以想象的事物变得触手可及，这体现了新科技突破边界、重塑可能性的特质。当前，生老病死依旧是人类面临的重大课题，其本质在于疾病与生命的复杂性。以往逐个击破的单一解决方案，难以全面、完善应对复杂状况。

展望未来，我期待随着技术持续进步，能够涌现出越来越多个体化、动态化、组合化的全新治疗范式。这种新范式不仅能有效应对各类疾病，还能深入探索并解决个人复杂性问题以及衰老相关问题，让相关治疗与干预变得可行、可及。

毛冬蕾称，此前与冯博士深入交流过书中选取18项技术的原因。大家或许好奇为何抗体、ADC等熟知技术未被收录，作为医药行业从业者，她理解冯博士是想呈现业内最新、最具前瞻性的技术。科技发展迅速，技术不断迭代，回顾历史，每项诺奖技术从概念到应用都历经几十年，充满挫折挑战。ADC发展就历经产品撤回又重新上市，多年才成熟。书中那些看似新颖、难以实现的技术领域实则潜力巨大，对其投资虽不确定，但可开放观察了解，未来或成现实。如今许多基因疗法已成功用于治疗罕见病，给患者带来希望。所以，尽管实现书中未来图景道路漫长，但只要科学家、投资界、工业界和监管部门等携手努力，冯博士展望的人类120岁还能活力运动的一天必会到来，她也期待这一天早临。

张柯博士提出，有钱人自古追求长生不老，抗衰老并非新话题，如今却格外热门，因为我们已步入新阶段。基础医疗水平提升、肿瘤筛查技术普及等发展，让一些抗衰老构想在技术和伦理层面逐步突破。他认为未来医药及大健康领域，抗衰老会成为最具潜力细分领域，因其关乎每个人，是终身追求目标。氧化和炎症反应是促使衰老且易控制的关键因素，免疫系统尤其是免疫细胞对维持其平衡作用重大。从药物开发看，延长人类寿命是共同期盼，已出现抗衰老相关靶点，AI介入将发现更多潜在靶点，预示庞大市场机遇。抗衰老领域将迎新探索高潮，相关人员应尽早布局，抓住行业风口。

黄齐洪教授说，求学时他就认识到化合物众多，虽有些疾病治疗方法实践时历经失败调整，但他坚信针对任何疾病有效治疗方法都存在，只是尚未被发现。从理论上讲，除了绝症等极端情况，绝大多数疾病最终都能找到治疗方法，医学研究不断迭代更新，新成果、新方法涌现，当下科研人员正多途径探索有效药物、方法及多元化治疗方式，他坚信未来技术会对人类生命健康产生巨大深远影响。不过，目前医学研究和技术发展仍有局限，如去年诸多研究因多种因素在区域推广应用困难，但他相信随时间推移，会涌现大量创新药物研发方法。药物研发与普通产品制造不同，新药开发漫长复杂、挑战多且不确定，但他坚信技术进步会让药物研发形成更系统高效的方法体系，对人类健康事业产生积极影响。

吴䶮博士说，AIDD将会是未来技术发展方向。主持人提出的生存悖论问题颇具哲学意味，常常挑战认知极限。他曾看到报道，起初人们依传统数据和认知判断火星上没有河流，随着研究深入新发现改变了这一观点，正如黄教授所说，人类认知在宇宙和未知面前很渺小。不过，他更多在于思考科学发展的复杂性，科学进程并非一帆风顺，会受多种因素制约，在科研场景中，人的、原理的、情绪的、规律的、资金的因素等，不一定推动技术或产品发展，有时还会阻碍。以抗衰老研究为例，当人类有可能摆脱死亡时，可能会有人并不希望摆脱新陈代谢的规律，日复一日地简单地永生，医学本质在一定程度上抗拒自然规则，但这种抗拒有极限，若无限度抗衡自然，星球和世界能否承受是需深入探讨的问题，所以牛顿等科学巨匠最终也会将思考延伸至哲学层面。

冯文昌博士认为，尽管他自己从事药物研发工作，但他格外看好脑机接口技术。在精神神经疾病的治疗领域，目前面临着诸多棘手难题。基于这样的现状，脑机接口技术在未来3 - 5年内有望在精神神经疾病领域发挥重要作用。脑机接口技术通过建立大脑与外部设备之间的直接通信通道，能够绕过血脑屏障，直接对大脑神经活动进行监测、调控和干预。除了脑机接口，他还十分看好AIDD。然而，AIDD面临的最大挑战在于数据模型训练问题。药物研发数据涉及大量患者的隐私信息，如何在保护病人隐私的前提下，实现数据的共享和有效利用，是推动AIDD发展的关键。

他希望政府能够发挥主导作用，建立专门的平台和机构，制定严格的数据管理和安全规范。在确保病人隐私得到充分保护的前提下，促进医疗机构、科研机构和企业之间的数据共享。这样，AI就能获得丰富的大数据资源进行训练，为药物研发提供更精准、更科学的决策依据，加速新药的研发进程。

圆桌嘉宾合影

部分与会嘉宾与讲者合影